大學畢業生的傳銷烏托邦：兩年傳銷一場夢

鍾生說，一切恍如一場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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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a  d  z+ E0 e　　他是一名大學畢業生，他的寢室有3個同學都走上了傳銷之路。大學畢業後，他也來到廣州，從事傳銷整整兩年。今年8月初，他的夢，終於醒了，他重新走進社會，找到一份正當職業。9月1***，在讀過關於揭露傳銷騙局的報道之後，他選擇面對記者，講述他兩年來所親歷的真實的傳銷生活。出於對他安全的考慮，我們姑且稱他為「鍾生」。

　　鍾生，23歲。前年畢業於山東曲阜師範大學，在家鄉工作幾個月後，被同學的「邀請信」邀來廣州番禺，從此開始了與外界幾乎隔絕的傳銷生活。早已臭名昭著的傳銷為何能夠吸引那麼多的年輕人，為何能讓大學生們趨之若鶩？鍾生的話，也許是最鮮活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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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到了C級

　　比如剛剛進來的E級，會發火，恐懼，害怕，甚至會跳樓。我們就會找一個D級的給他做溝通，不行，再找比他級別更高的，比如我，來進行溝通。我們會說，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記者(以下簡稱記)：從事傳銷整整兩年，你覺得這兩年是不是基本上脫離了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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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生(以下簡稱鍾)：傳銷本身也是社會中的一個部分，不能說我們脫離了這個社會，但是，基本上，我們這兩年對傳銷以外的事情，都是一種觀望的態度。

　　記：你指的觀望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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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5 O+ `8 q$ }7 K8 z" W0 k　　鍾：兩耳不聞窗外事，只管自己的傳銷。比如說奧運會，我們都是年輕人，心底下肯定都關心，我們出去的話，也會在報攤邊上看一眼報紙頭版有沒有中國奪金牌的消息，但是，(家長)肯定不會讓我們買報紙。我們出門，家長肯定會跟著去。

2 E: `1 L: }; w. j9 `　　記：也就是說你們很少跟外界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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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5 a( v$ \$ M) _6 D( z　　鍾：如果你級別比較低，那就基本上沒有(接觸)。如果D級以上，可能你會需要跟房東之類打打交道，做到經理以上的就要負責找房子，聯絡一些事情。

4 X: w3 u& I4 }7 t% B4 ]. Z" u9 D  V　　記：越低級的越不許跟外界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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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6 S7 K/ D- B- A; F　　鍾：越低級的保護得越好。一個級別做一個級別的事情。這是我們的行話也是規矩。

　　記：你是什麼級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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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z9 L7 k5 R& Y' m3 S9 L( @9 S' g　　鍾：我做到了C級。這是個中間級別。比我更低的有D級。最低的是E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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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你這個C級，意味著你可以做哪些事情，或者說，擁有了哪些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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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C級可以做溝通。溝通分好多(類型)，比如剛剛進來的E級，他以為迎接他的是一個很好的工作，剛開始肯定有落差，很難理解這個(傳銷)，他肯定會發火，恐懼，害怕，甚至會跳樓。我們就會找一個D級的給他做溝通，就是勸說，不行，再找比他級別更高的，比如我，來進行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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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f8 B4 I1 i# a7 ?　　記：比如碰到這樣的情況，你會怎麼勸說他呢？

' k* A- A+ d2 P+ u( v$ X　　鍾：我們會說，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你現在是不是會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啊？他肯定會說是，是不是很生氣啊？是。那我們直接叫你來的你會不會來啊？肯定不會來，是吧？如果我們告訴你，如果你做到了A級，你可以賺到180萬，你信不信啊？肯定不信是吧？因為以你以前從事的工作和級別來說，根本不可想像(會賺這麼多錢)。實際上，可不可能呢？完全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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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z) A: W/ U3 {  Q& C( q) \　　所以我們採取這種方式把你叫過來了。可能這樣的話你還聽不進去，但是，如果我和你一邊談著家常和感情一邊談這些，比如，會派一個老鄉去談，你姓馬的話會派一個姓馬的去拉近你的心理距離，甚至想到去派男孩和女孩談，而且如果這個男孩又非常幽默的話，你很容易被解決掉。

5 [1 P. E7 u9 V- A, {: J　　記：你自己相信自己所說的那些嗎——比如180萬的故事？你是否也的確覺得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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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對。說服別人首先要說服自己。

! i- g$ r/ Q( |; U9 R　　記：作為一個說服者來說，你自己也覺得自己是非常真誠和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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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是的。所有的直銷學裡都是這樣的道理，如果你要讓你的顧客接受這個產品，首先，你自己得接受這個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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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b+ x4 o% P9 T8 B- M　　記：你們賣的是什麼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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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N/ J) Q5 f+ s　　鍾：一塊手錶。我們賣過很多東西。都是階段性的。我買的是意大利的一塊表。說是卓路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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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1 j1 r/ q3 P. I- S* B　　記：這個表你們是賣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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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3800元。誰加盟，誰就要買一塊表。

. U5 o. p/ z2 d( D1 s9 }) q　　記：你覺得它值這麼多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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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任何人其實都清楚，它不值那麼多錢。我買了很短時間它就壞了。表軸很差。而且我們好多人拿到表不久就出問題了，要麼進水了，要麼不走了。我們會懷疑，但是，他們會極力淡化這個問題，他會告訴你，這個表，也是我們合作公司給我們的。

- h. v- b7 u! s( D- z& `+ r$ T! d　　記：你從來沒有想過這中間會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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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曾經有一段時間，我也真的以為它是值3800的，他們也會說這個表如何如何好，物有所值。但是他們已經給我們灌輸這樣的一個觀念，那就是，我們買這個表的意義，不在於它有多少價值，我們買的是一種銷售資格。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如果我們不是為了買表而買表的話，它出現再多的問題，也不會在意了。

　　記：你們除了投入這3800，還有別的投入嗎？

　　鍾：是這樣的，我們每個人被要求向家裡要1萬元。3800元買這個表，6200元呢，就是維持你在這裡的花銷了，說是前期投入。你衣食住行都要錢，基本上是AA制，另外打電話、寫信邀人都要錢，都是自己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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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吸引我的，是那種氛圍

5 }$ @- r2 {! H. o& E8 f" P  u　　很充實，很興奮，時間過得非常快。每天讀讀書，聽聽課，打幾個電話，一天就過去了。感覺房間裡充滿了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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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8 c0 j. w　　記：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也是個大學生，傳銷到底是什麼吸引了你，讓你做了這麼久？有人說是暴富的心理，我不太相信。因為你們受過比較好的教育。

+ N, \$ `& ]6 E　　鍾：你覺得是什麼呢？

) ^5 V& z+ k8 z! J/ E  `! P　　記：我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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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a: q) d$ Z& g& I7 B3 o2 H　　鍾：它最吸引我的是什麼呢？就是那種氛圍。你們報紙上的那個評論，99%說對了。就是這些(他開始念)：令參與者耳目一新、精神一振的是：熱情又溫暖的人際交往、撩人而陽光的勵志言談、一絲不苟的作風、清苦但令人自覺成長的吃住習慣、平等而又有秩序的創業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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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5 D& q! |. W! S/ y/ L4 m4 k" G6 o　　記：舉個例子，你在裡面過的是什麼樣的一種生活呢？

2 y; W% `3 ]1 f; S$ ?- ]- J4 i/ T　　鍾：比如說，6點半之前，家長是負責家裡的運作的，負責我們衣食住行的，他帶頭起床，洗漱完畢，然後我們坐在桌子面前，一個四四方方的桌子。我們的桌子的顏色都是有講究的，是米黃色的。為什麼？米黃色有一種好處，很溫馨。任何一個細節，都做得趨於完美，能夠把謊言包得嚴嚴實實，甚至是把謊言揉碎，撒在這個溫情裡面，讓你根本發現不了。這就是傳銷的魅力所在。所有的業務員都坐在那裡讀書。讀網絡三大必讀書，一是《羊皮卷》，世界上最著名的推銷員寫的；一個是《方與圓》，丁峙遠寫的，第三本就是李踐寫的《做自己想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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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都是勵志方面的書。

　　鍾：對，這三本書都很暢銷，特別作為我們傳銷的三大必讀書，家長也好，主任也好，都鼓勵業務員去看這三本書，這三本書的確講得很有道理，我現在看，也的確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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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 e+ g  F" P5 ^% k& Z8 D6 B& A　　記：如果這三本書不是用於傳銷來看，作為我們正當的營銷來說，也是有用的？

4 g* D/ C0 y4 }  u　　鍾：對，確實是的。可能就是這樣，傳銷把是與非糅合在了一起，讓我們很難分辨。

/ e! ], l3 S" t+ y- S' b. e! i　　記：你身處其中，感覺自己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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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非常充實的一種生活。很充實，很興奮，時間過得非常快。每天讀讀書，聽聽課，打幾個電話，就這樣，一天就過去了。

　　記：是什麼讓你興奮呢？對未來的成功的一種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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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X: P# A0 m# s　　鍾：對，對未來的一種美好的夢想。用莫非的一句話來說，殷切希望的事情，必能實現。這是我們做初級業務員的時候，激勵我們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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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x; l& A8 R1 v) Q/ ]3 q+ {　　記：這也是一個支持你們長期做下去的一個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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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對，一個精神支柱。

  y0 [" |8 C3 h- b　　記：你說的這個美好的夢想，是不是賺很多的錢？

( A) T, ]3 }1 E5 _4 M$ \% m* _+ G# R　　鍾：不止是這樣。其實，隨著你級別的升高，你就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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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感覺到)你在做一個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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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u8 e% @+ I( Z5 Y; W( f8 \　　鍾：對，一種創業。

　　記：以前，大家都說傳銷的基礎就是人們暴富的心理，但是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有這麼多大學生也會陷進去，肯定還有它的更深的原因。

7 n# J; l1 `) m0 {" w( u6 V　　鍾：對於社會上任何一個人，一份工作吸引人的地方，第一個是賺錢。比如說我們之所以到這個地方來，也是聽裡面的人說，給我們找到了一個比較好的、工資又比較高的工作才來的。但是，我們在工作的時候，又會看到這個事情給自己帶來的更多的東西，而不僅僅是說為了賺錢，賺錢，只是一個方面。就好像你的工作一樣。報酬只是體現成功的一個方面，一個必要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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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傳銷還會營造一種氛圍，讓你們覺得自己不但能夠賺錢，還有成就感，滿足感。

　　鍾：對，還有自己價值的體現。

' L7 x/ `+ O* B8 \8 @　　記：感覺很有希望。

　　鍾：對，感覺房間裡充滿了陽光，一天天大家在一起，玩啊，學習啊，聊天，多開心啊。用一句話來說，就是工作生活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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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P* I& q6 b% k5 h( j1 D　　事實上沒有賺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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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達到C級，實際上拿到的提成也就兩三千塊錢。兩年，我只看到一個(人發財)。就是我們的A級。這是一個騙局。我逐漸感到了痛苦

3 m' \. r! F+ F# b　　記：你現在退出來了，想想裡面的生活，是什麼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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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現在我出來了，換了工作崗位，還有一些不適應。比如我碰到同事，說一句，早啊！他們都很平淡，說，早啊，就完了。在裡面卻不是這樣，我們早上見面，都是很大聲地，很有精神地說，(他揚起了聲音)早上好！早上好！然後互相拍一下手。如果誰的聲音不夠有力，都會說，怎麼了你，這麼沒有激情？不信你試試，如果彼此這樣打招呼，你立刻會覺得很有激情，很愉快。

　　記：你現在都覺得這種生活有其合理性。

　　鍾：對，我出來了我也想，如果把這種生活，這種對彼此的態度拿到社會上來，拿到公司裡，都是有積極作用的。只不過，葉子再好，樹幹不行。

  W5 E* J+ E( p0 c! j　　記：這個樹幹是用欺騙和謊言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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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是的。怎麼說呢？我看傳銷，當然不會像外界那樣簡單，一竿子打死。它有一些好的地方可以讓我們借鑒，但是，畢竟是不長久的，因為它的基礎是錯的。

　　記：你是如何明白過來的呢？

　　鍾：我們去做的時候，都是以為能夠賺到錢。可是事實上很難賺到錢。

　　記：你賺到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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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當然沒有賺到錢。

3 C. I! u" O/ b% y* N8 N' Y: T　　記：你一共收入了多少錢？這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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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 P0 v/ k. I, r% t8 b* d　　鍾：我達到C級，實際上拿到的提成也就兩三千塊錢。

' X  s5 |6 R' j  ~7 `% O+ ]　　記：那你投入了多少錢？

/ g2 l( O- ^! S+ A2 s　　鍾：買表的3800，然後兩年來在這裡花的1萬多塊錢。我們的生活很艱苦。一個月吃住也就是200塊錢。其餘就是電話費比較高。因為要給別人打電話發出邀約。

　　記：你看到有人發財了嗎？

　　鍾：兩年，我只看到一個。就是我們的A級，丁總。他做得很早。我們都在他的體系之下。

　　記：用一個概率來看，賺錢的概率是多少？

7 h: ?3 M6 t5 r　　鍾：百分之一，發財的比例是百分之一。

　　記：你覺得這個比例是不是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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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當然有問題了。可以說絕大多數都賠了，只有上頭的人、做得最早的人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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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t1 u/ V2 P" G5 ]3 v# J# Q( \9 v　　記：所以這是一個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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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對，所以這是一個騙局，因為成功率實在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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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他們跟你描述的理想賺錢模式和實踐之間的落差是怎麼造成的呢？

　　鍾：比如給我們的是一張圖，他告訴你，一個A級網絡裡是有193人，你一個月發展一個朋友，銷售一個產品，你就得到570元提成，第二個月你再銷售出一個，你的朋友也銷售一個，如此類推，第九個月的時候，你就可以銷售512個產品，這就是幾何倍增，你就可以月收入十幾萬；如果你覺得達不到，可以兩個月銷售一個產品啊，一年半的時間，你同樣可以達到這樣的收入；如果你再不自信，那麼最慢的比例，你3個月銷售一個，無非2年3個月的時間，你同樣可以達到這個目的。這樣，大家就被說動了。

　　記：實際上是怎麼樣呢？

3 B$ }" i# @/ {2 n. b: ^9 h　　鍾：實際上我們根本不可能發展這麼順利。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太大了。實際上這只是一個烏托邦的理想模式。我算是比較好了，我做兩年了，只收入了兩三千。才達到C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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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你們的得到和他們給你描述的美好收入相差這麼遠，你有沒有懷疑過？

　　鍾：我是這個行業裡，走得比較堅定的一個。我支持了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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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 u: \) F% G　　記：大部分人是多久？

　　鍾：大部分半年，錢花完了，看不到收入，就開始反思，懷疑，就走了。我比較堅定，因為我還算業績好的，可是我逐漸還是感到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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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I$ f2 q7 e& A6 d　　記：你對你的信仰產生了懷疑。

$ o+ c: u* Z2 W8 C. u. E　　鍾：對，動搖了。這兩年，不但遠遠沒有達到這個收入，我慢慢地，看到了很多負面的東西。在裡面，不允許傳播消極的消息，比如，某個人忽然不見了，你知道他不幹了，但是我們的經理會不允許我們談論誰離開的消息或者原因，只報喜不報憂。我慢慢做得(級別)高了，知道的東西越多，受到的限制也越多了。比如，後來我已經對我們的產品質量產生了懷疑，知道它根本不值這麼多錢，但是我們還是被要求去向剛剛進來的人去描述，這個產品是多麼物有所值。

　　記：你慢慢發現，有人，在利用或者營造著一個騙局。

* k% U: R7 L, o; M2 x　　鍾：對。在裡面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目的的。我們已經不是初級業務員了，那時候他還有自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這樣正好可以讓上層的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好去掌握他的思想狀態，但是我們級別高一點的不能了。

  m, z, c6 w- X* J' w/ l6 u6 M　　記：上頭的人已經在要求你用該說的話去教導下面的人，不允許你把真實的想法，你的懷疑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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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5 M1 U( U) i0 A( z% V　　鍾：對。我感到了痛苦。就像一棵樹一樣，慢慢分叉了，可是還是有一個主幹，在掌控著我們，我們不能掙扎出去。就像一個網，無處不在。可是我還是看破了，我就決定要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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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你是C級，你手底下有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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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理論上應該至少有10個人。但是，我根本沒有到達過這麼多，有時候我手下甚至一個人都沒有，我離開的時候，手底下已經沒人了。因為，人員流失得非常快。我們很難往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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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大夢，真的醒了

　　這兩年，有得到，但失去的更多。我失去了我的女朋友，失去了跟家人的親情，我這兩年一分錢沒有給家人郵寄過，也很少聯繫

　　記：每個做傳銷的都是從朋友開始做起，你拉進來幾個人？

5 L( ?- ?" v# `0 i9 y9 t/ v+ j　　鍾：我邀請來了10個，最後留下來3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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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這個成功率高麼？

3 y+ @5 q$ Q% o+ O5 h( n　　鍾：平均概率是這樣，比如我給朋友發邀約，我發四個，能夠來一個；而能夠留住的，又只能佔四分之一。也就是16個邀約才能夠成功一個。我邀請來了10個，留下了3個。

　　記：你是屬於成功率比較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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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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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1 |7 {' j  }　　記：我相信，能夠留下來的人肯定都有些共性，你覺得這些共性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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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W8 K* `) R8 T　　鍾：共性的確是有的。有幾種人會留下來呢？一個是負債纍纍想賺錢的，一個是涉世未深，想學東西的，比如說學生。

　　記：當初留下的那3個朋友現在都在哪裡？

　　鍾：他們都走了。我是眼睜睜看著他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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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s+ V# G+ o4 V, Y　　記：他們走的時候，有沒有埋怨你？

. G- ]/ `1 c) M. [; Q　　鍾：不好說……現在我已經跟他們3個沒有聯繫了。我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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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不管你當時是否出於善意的謊言，總之他們被騙了錢，沒有賺到錢就走了，你心裡會覺得內疚麼？

　　鍾：(思考了一會)內疚不內疚？是有點內疚的。但是，也不是很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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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為什麼？

* r( X1 L+ w5 E# B- T3 q1 j! }　　鍾：我這話並不虛偽。怎麼說呢？他自己走這一步，他自己都沒說後悔。

: Z: L' V5 o+ c& T　　記：那你後悔自己的這兩年嗎？

$ u0 m" ?' R) r- v* v　　鍾：如果說這兩年，僅僅用後悔兩個字是概括不完全的。我如果不做這個，去其他正當行業做這兩年，我是不是也像今天這個樣子呢？也不見得。當然，也可能我做得很好。但是更大的可能還是這兩年我會換好多份工作，也可能和周圍的打工仔一樣，還在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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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現在的你，有什麼不同呢？

　　鍾：一樣，仍然在找工作。但是我也收穫了不少東西，我懷著對自己的那種自信和堅定去找工作，而且事實上，我找工作的能力也比較強。雖然現在我的工作不是我喜歡的，但是我想，慢慢做起來再去找，應該並不難。三百六十行，我們做過了一行，即使失敗了，但是要積極去看收穫的東西，不能全盤否定。

　　記：你覺得雖然受騙了，但是也得到了一些鍛煉和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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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就是這個意思。人不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而後悔。當然我說的不是殺人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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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那如果你現在再有朋友或者家人要去做傳銷，你會對他說什麼呢？

　　鍾：我當然會跟他說，不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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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o- ~' T, u  a5 o+ ^+ g　　記：也就是說，做傳銷比起你的得到來，其實，失去的是更多的。

; e  `1 P+ F- Y2 k7 S( }  j$ f$ j& \) x　　鍾：當然是的，我失去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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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K3 j' `* ]  C4 |, J　　記：那你失去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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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U5 j8 y3 K! D6 M　　鍾：我失去了我的女朋友，失去了跟家人的親情，我這兩年一分錢沒有給家人郵寄過，也很少聯繫。

! O  \3 {" @" W: R　　記：他們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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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_& p1 j/ J$ G6 w! U" n　　鍾：他們猜出來我在做傳銷，可是我沒有承認過。鬧得跟家人關係很差。我當時要的1萬塊錢，一部分是家人給我借的，一部分是給我貸的，現在都沒有還上。可能我做其他工作，也該有點積蓄可以還債了。

　　記：即使這樣，你也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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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人應該心態積極一點嘛，既然失去已經那麼多了，再想又有什麼益處呢？後悔已經沒有用了，你埋頭在裡面只會更痛苦。至少我還得到了一些東西，人應該多想想得到的，好去珍惜自己得到的，才有信心去面對明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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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實你並不是不後悔，只是，你不願意給自己機會去後悔，去想後悔不後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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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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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x* {% @1 X0 L　　記：如果現在再想想這兩年，你覺得用什麼詞形容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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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2 y5 U0 U$ i. W4 c- X/ \4 ?  x　　鍾：(笑了)一場夢。很興奮的一場大夢。

( E: q+ [" x" X7 Y; }　　記：(笑)想起了聊齋，夢到自己金榜題名，金屋藏嬌，其實醒來躺在荒郊野外，亂墳堆裡。

  m3 p# p* s( X　　鍾：(笑)這個比喻不是十分恰當，但是的確可以這樣比喻一下。

7 M  o" }: R0 ~, c% {- ]　　記：真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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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  T- I* U, y* u) g　　鍾：真的醒了。

　　-記者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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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生描述過去的自己：內向，單純甚至幾分木訥，我當然無從知道兩年前剛剛出校門的他是個什麼樣子，但是我明顯可以感覺到這兩年的傳銷生活給他的性格帶來的巨大的改變。雖然剛剛找到工作的他生活十分窘迫，但是他衣著整潔，神態自然，說話用詞準確，反應敏捷。而且，他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信心。他說，經過了這兩年的傳銷生活，他不會再輕易受騙，但也學會了如何積極面對生活的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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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生說，因為他深知傳銷活動的規律，而從報紙上看到現在有關部門打擊傳銷的活動並不算成功，他希望能夠協助有關部門去挖出更多的傳銷組織，並希望以自己的經歷教育更多的人認識和遠離傳銷。(記者姜英爽 傅劍鋒)

　　記：你一共收入了多少錢？這兩年。

　　鍾：我達到C級，實際上拿到的提成也就兩三千塊錢。

( e* p% Z1 O; L; N9 C8 Z　　記：那你投入了多少錢？

　　鍾：買表的3800，然後兩年來在這裡花的1萬多塊錢。我們的生活很艱苦。一個月吃住也就是200塊錢。其餘就是電話費比較高。因為要給別人打電話發出邀約。

' K. `2 Z; b* }% u3 q5 ?　　記：你看到有人發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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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1 P( S0 \9 [- H2 i8 ~　　鍾：兩年，我只看到一個。就是我們的A級，丁總。他做得很早。我們都在他的體系之下。

　　記：用一個概率來看，賺錢的概率是多少？

' ~+ V: f+ Z. p1 D2 S　　鍾：百分之一，發財的比例是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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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你覺得這個比例是不是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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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p# _7 ]6 U: }' z6 v8 T& u　　鍾：當然有問題了。可以說絕大多數都賠了，只有上頭的人、做得最早的人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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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所以這是一個騙局。

　　鍾：對，所以這是一個騙局，因為成功率實在太低了。

說句廢話，大家不要去搞傳銷。

那是自然

學生入世未深,容易上當呀~ 他們不騙學生，騙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