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後小哥創業失敗，深夜送外賣還債：世界盃期間月入過萬」——三天前，梨視頻官方微博發佈這樣一條內容，很快引起新媒體行業關注。
梨視頻官微稱，6月30日深夜，上海楊浦區，95後外賣小哥塗興龍停在路邊看球。
他說自己曾開公眾號創業，「一年下來都沒有收入，還欠債10萬」創業失敗後，他改行送外賣，世界盃期間上午9點忙到凌晨2點，「目標是下個月把債還清，以後還是想做新媒體」。
目前，這條視頻的點擊已超過350萬。
兩天前，新榜推出情報後，大家紛紛留言。有人好奇「這位95後小哥到底做什麼號做到欠債？」也有人調侃「送外賣居然這麼掙錢？」
還有人因為95後外賣小哥那句「把債還清以後還是想做新媒體」而感動。
視頻火爆後，同在上海的榜哥，輾轉聯繫到這位小哥，和他聊了聊「失敗的內容創業」故事。
見到這位95後外賣小哥時，他穿了一件藍色工作服，皮膚曬成古銅色，隔著商場的玻璃門，他和我打招呼，笑起來顯得靦腆。
我們見面的地點在上海五角場，平時他在附近送快遞和外賣，方圓幾公里的商場小區都非常熟悉。
為了跑快遞，他買了輛新電瓶車，世界盃期間，平均每天能跑400元左右的收入。
最辛苦的一天，這位95後外賣小哥跑了93單，從早上7點到凌晨3點，中午只吃了一頓飯，回到住處累得倒頭就睡，第二天7點繼續……
那次他衝到了全上海達達（他工作的平台）排行榜第一。「沒有獎勵，但是有排名，很激動，很開心。」外賣小哥說。
外賣小哥叫塗興龍，微信暱稱叫塗塗，於是我這樣稱呼他。
現在，塗塗送外賣、快遞一個月能掙1萬多，除去房租等生活費，還剩下七八千，全部用來還做公眾號時候欠下的債。
幸運的是，再有一個多月就能還清了。
現在還關注著900多個公眾號
為什麼欠下這麼多錢？
2015年5月，二十歲的塗塗被朋友叫到松江一起創業，開始學習做公眾號。
朋友是他之前做銷售認識的，「因為缺人，我就跟過去了，說前三個月沒錢，到了三個月，說等到半年再發工資……他答應給我10%的股份。」塗塗說。
起初，工作室只有他們兩個人，連他用的電腦也是問別人借用。塗塗主要負責排版發文章，那段時間他關注了很多行業媒體，其中包括新榜。
「經常看新榜，看到好文章介紹（公眾號）就關注，慢慢積累了1000個。我每天都要看、研究，瞭解哪些文章轉發、點贊多。」他邊說邊和我展示自己微信的訂閱號列表，直到現在還關注著900多個公眾號。
塗塗說自己印象最深的公眾號是「夜聽」。
在「夜聽」還不為大眾熟知的時候，他就敏銳的感覺這個號會火。後來「夜聽」大火，他還註冊了公眾號「夜聽陪伴你」，試圖蹭一蹭「夜聽」的熱度。
新榜：你是從哪看到「夜聽」的？為什麼覺得它會火？
塗塗：一開始是從朋友圈刷到的，當時想，喜馬拉雅已經挺火，但沒人把音頻往公眾號上搬，當時公眾號可以播放音頻置頂，再返回瀏覽其它的（信息），然後就試著瞭解它，覺得挺有意思。
新榜：後來為什麼註冊「夜聽陪伴你」？
塗塗：當時就想「截流」。其他人註冊了好多，什麼「夜聽劉筱」註冊了十多天吧，流量已經破萬了，速度非常快。我註冊的時候已經晚了，想註冊「夜聽XX」但來不及了。但那個號沒認證過，就沒什麼流量。
新榜：做新媒體公司的時候有賺到錢嗎？
塗塗：開始有的號挺好，會接一些廣告，我負責運營，有廣告就有分成。有一個叫「智慧人生」的號，主要發視頻，是流量最大的。
後來他有的文章，為了提高瀏覽量，就發了些奇奇怪怪的內容。
新榜：你說的奇奇怪怪是指什麼？標題黨？
塗塗：有標題黨，就是文章題目和色情擦邊，內容是正規的，也經常被封號，廣告也下降。那時候有30-50萬粉絲被封號，那段時間很失落。
那段時間，開始批量做號，通過測殭屍粉的方式快速漲了100多萬粉絲。就是有人要清理自己賬號的粉絲，需要一些軟件測殭屍粉，我們就讓他們推我們的公眾號名片，我們的目的就是漲粉，速度起來的很快，取關很多，但進來的也很多。
後來做的多了，官方就開始整治。
一個人管150多個號
最大的經驗教訓是不專一
那時候，塗塗最多一個人管理150多個公眾號，粉絲加起來約60萬。
2016年春節的時候，塗塗每天工作到凌晨4點，早上7點多又爬起來。他說創始人那裡還有50多部手機，也是他一個人管。
當時，他們通過各種手段快速吸粉，基本沒考慮內容運營和變現的事，談及吸粉的目的，他表示當時看到很多人吸粉做淘寶客起來了。
「那段時間特別心累，每天都恍恍惚惚，後來加上封號，就很崩潰，封號封到絕望。」他說後來他們通過一些方法救了一些回來，比如，只要一有舉報，趕緊修改公眾號的名稱和簡介。
那段時間，他自己掏錢買了一些軟件，買了一台電腦，還註冊了一家公司。他說自己也喜歡進一些群學習。但始終沒收入。
新榜：你們之前做的這些號都是什麼領域？
塗塗：有視頻、汽車、娛樂、星座、寵物、財經、房產……做了150多個號，相當於做搬運，都是我一個人。
新榜：你做新媒體一年欠下10萬債，這些錢都花到哪兒去了？
塗塗：主要是吃喝住生活，房租就花3-4萬。後來手機實在沒法用了（換了一個），一年下來衣服褲子沒換過，太慘了。其它買一些軟件和課程學習，進一些群，買軟件花了好多（錢）。
新榜：既然當時公眾號不掙錢，為什麼不做全平台運營，去其它平台做？
塗塗：其它平台相當於企鵝媒體這種嗎？都有做，現在總結起來，歸根結底想做的太多，開始團隊就創始人和我兩個人，什麼都都想抓。
企鵝媒體出來了做企鵝，過幾天，百家號、大魚號、今日頭條號，各種各樣的號都出來了，都想撈，做的太多，導致每個都半途而廢。
當時做百家號一個月賺了七八萬，那時候感覺掙補貼的錢太好賺了，最多的一篇文章瀏覽量300多萬，有3000多塊錢收入。
新榜：做新媒體欠債10萬，現在想來，失敗的最大經驗教訓是什麼？
塗塗：最大的經驗教訓是不專一，做一件事要專一的去做，一整年下來都在追趨勢，先追微信公眾號，有段時間做喜馬拉雅，現在還有一萬多粉絲。後面又追百家號……後來做的人越來越多，平台開始管控，不知道重點抓哪個，後來招到人了，又要教新人，時間也沒控制好。
新榜：你說還完債，未來還想繼續做新媒，有沒有考慮過要做什麼？
塗塗：想做視頻，自己做一個IP。我以前也拍過電影，愛情公寓大電影的群眾演員，也認識一些這方面的人。
家境貧窮，外婆養大
有一個新媒體夢
塗塗是95年的，來自四川閬中，他一邊解釋這個字讀「浪」，一邊告訴我「這是中國四大古城之一」。
令我印象深刻，則是他說閬中屬於南充市。我告訴他，新媒體大佬咪蒙也是四川南充人。
塗塗家境並不好，老家最親的人只剩下外婆了。
「我三歲父親就去世了，母親因為打擊太大離家出走。一天下午，說是走親戚去，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聽說她那時候精神上有些問題。」和聊送外賣和做媒體時的興奮不同，說起這些，他的聲音略微壓低。
今天上海暴雨，他送單圖中拍了張自拍
7歲開始他就由外婆帶大。因為學習不好，14歲初中沒畢業便出門打工，一位親戚在福建開修車廠，學了三年汽車維修，17歲返回老家。
18歲成年那年，他需要自己出去謀生，在工地拴了6個月鋼筋，「天氣特別熱，一個月6000塊，掙了4萬多。」他回憶。
在工地幹活那段時間，他開始喜歡新媒體，先是刷微博，後來刷公眾號。
他告訴我，2014年的時候天天看「創意鋪子」的內容，想著自己做一個創意產品的公眾號。他沒電腦，就跑去網吧註冊了一個叫「創意生活用品」的公眾號。
「那時候排版也不會，就想先註冊下來。」因為他看到微博上有很多創意相關的內容，但沒人整理。不過這個號始終也沒運營，等到他第二次註冊公眾號，便是想蹭流量的「夜聽陪伴你」了。
他說自己特別愛琢磨也愛學習。
2012年，他發現淘寶幫人充話費可以少1塊錢，這樣，別人給他100塊，他幫別人充值，就賺1塊錢。
這樣的小生意頭腦，源於小時候家裡窮，四五歲的時候，沒有零用錢，他就自己去撿書、報紙賣，掙個飯錢。
四年前，塗塗來到上海，是因為看到一張姐姐的照片，背景裡有梅賽德斯奔馳中心。當時他覺得這個地方太好看了，許下心願，一定要去現場看看。
剛到上海時候，他做過培訓類課程銷售，沒掙到錢，身上帶的錢也都花在了房租上。但因為賣課程，塗塗進過一個圈子，也是那時候開始，有了一個模糊的新媒體夢。
新榜：你做新媒體最瘋狂最辛苦的時候，一個做到凌晨三四點，還面臨封號的壓力。剛剛你也談到，做外賣沖單的時候，那天也是凌晨三四點再休息，都很拼很辛苦，你覺得對你來說，哪個更累？哪個帶給你的快樂更多？
塗塗：送單更充實，因為一份努力一份辛苦有一份收穫，但也比較危險，上個月我們群裡還在討論兩起交通事故，其它外賣平台小哥出車禍人死了，看得挺震撼。
自從那天跑了91單，我再也沒跑過那麼多了，我想如果再跑那麼多單，出一次事故，人就沒了，還是安全第一，我很小心，但有時候也挺害怕的，那邊有個路口確實死過人，事故結束後我還去看了，給自己一個警告，騎車一定要慢，不然一輩子就沒了。
做新媒體我覺得是一個積累的過程，它可能見效沒這麼快，就像積累粉絲一樣要從零開始，一旦中途放棄了，就什麼都沒了，我就屬於放棄了，現在什麼都沒了。
後來做達達也是積累，雖然每單四塊、五塊，小慢，但慢慢積累就起來了。
新榜：現在送外賣之餘，還關注新媒體嗎？平時看哪些公眾號？
塗塗：現在是還債、賺錢為主。沒單的情況下，我每天都會看，有時回家躺床上睡不著，也會看。
新榜、視覺志、AI財經社、鈦媒體都會看，我最近喜歡看「看一看」，因為它是推薦的，關注的號都會推給你，會推好友都在看的內容。
最近看抖音比較多，關注了很多號，研究他們是怎麼做的。因為以前做公眾號，所以知道怎麼去找號，知道一個號，就把同一個公司旗下的號全部找出來，然後去研究他們的模式。我有一個本子，寫了好多。
新榜：你還蠻喜歡鑽研的，平時還會學習充電嗎？
塗塗：我做什麼都喜歡找方法，積累了很多方法哪天就用上了，就像送外賣，有的同事做了三年也跑不到這個效果（上海達達排名第一）。
我平時有研究，比如過紅綠燈需要多長時間，我會去算，知道來回需要多少分鐘，這樣就比較準，有一個番茄鐘，因為我經常看樊登讀書會和得到，樊登讀書會就提到番茄工作法，用你的鬧鐘去做一些事。
我那天（上海達達排名第一）基本沒有超過時，因為超時一分鐘會扣錢。
新榜：你喜歡用這些從互聯網學到的知識，來指導你的工作，你會花錢買比如樊登讀書會和得到App的課嗎？
塗塗：我想買來著，樊登和羅輯思維我都想買會員，但因為資金原因沒買，掙來的錢一提現就去還債了。
羅輯思維好多都要收費，免費的我好多都聽過。後來聽了樊登讀書會，每天15分鐘免費的，我就會這樣聽。
那天中午，我和這位95後外賣小哥聊了很久。
他告訴我自己犯的最大錯誤，是做新媒體時老想著快，一快就收不住了。一單單做快遞帶給他的就是扎扎實實積累。
最後，我問他覺得自己最欠缺的是什麼？如果新媒體行業通過新榜都關注到你，你想說點什麼？
他想了想說，雖然現在自己懂一點點新媒體，也還想發展下去，但沒有人脈和平台，靠著自己一個人也還是掙扎，想往這邊學習，但又感覺很多東西都是空白。
臨末，塗塗給了我一張自己童年的照片，說：「其實做新媒體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尋找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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